​文：月下九天

第十六章：逐渐逼近的忧愁

“所以……”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罗小涵，扯着嘴角。
“这就是你所谓的，会照顾好自己？”
“唉，抱歉要麻烦你咯。”
罗小涵无辜地叹气道，眨了眨眼睛，戴着眼镜的脸上因为发烧还带有一抹病态的薄红，文学少女变成了文学病弱少女。
看她这副伊人憔悴的样子，我又能忍心说什么呢？
上午，我还在计划这个周末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被她敲门叫了过来。
原本坐在客厅在看报纸的老爸，放下了报纸，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他还向我俏眉示意，看得我背后发凉，满头问号。
怎么想都不对劲，他铁定是误会了什么！
现在也没功夫去跟老爸解释什么，罗小涵生病这就是已经让我相当头疼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关键你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伯父伯母也不在家，要不还是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啦，我已经在烧热水了，烧好后泡冲剂喝，再去床上躺会就好了。”
“啧，我也是服了你，去医院拿点药好的也快，现在可是高三，真不懂你这股倔劲，不就是生病了，有必要瞒着吗？你爸还是医生，拿药多方便，那还用得着你在家一个人苦巴巴的泡冲剂。”
我没好气地说着，不单是生病，大概是小学的某一天，罗小涵就开始自立了起来。
自己起床，自己上学，自己洗碗，自己洗衣服……那时候才小学欸！除此之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态也有些极端。
单纯看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但是！当这个孩子是你的邻居，那么噩梦就开始了。
“不想麻烦他们啦。”罗小涵勉强抬头笑了笑，很快又病怏怏低沉下来。
“你又来这句话！”我锤了锤头疼的脑壳，心里气不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给我添麻烦没事哦？”
“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嘛~”罗小涵歉意道，只是说得话可丝毫没有歉意的感觉。
“嘶——你再提我就要跟你急了！我今天过来，我爸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肯定是梅老师说了什么！”
“梅老师上周找我的时候就说了，你没发现我最近都收敛了一点吗？”
“嗯？？？”我恍然大悟，难怪最近感觉她没那么频繁来找我麻烦了，“原来梅老师还可以这样用！”
学到了，以后被恶作剧就找老师……额，好像会更加社死？
“大惊小怪。”罗小涵对我惊诧的反应不太满意，想要狠狠刮我一眼，但由于没精神，变成了哀念，“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嘛，果然男人都有一个样。”
“不愧是你，生病还有精神调戏人。”真想摸摸她额头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感冒了。
可惜身为正人君子的我不敢，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两小无猜了。
“是啊，你快点拿上东西送过去吧。”
“我不！”
“别闹，我没力气跟你开玩笑啦。”
“哼，只许州官放火。”我对着病弱的少女指指点点，再度让她在旁边白了一眼。
我拿起放在沙发前桌子上的一些笔记卷子，瞅了几眼放了回去。
罗小涵见我磨蹭的样子，不耐道：“好啦，快去给……”
咕噜噜——
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水沸腾的声音打断。
“水烧开啦，我先帮你泡冲剂吧，你就好好给我坐着，别乱动。”
“不……”
“不许说不用！”我一口打断罗小涵推脱的话语，喧宾夺主，“小心我告诉伯父去。”
“嗯…”
罗小涵坐在沙发，低下头，指尖起缠绕落在沙发的发梢。
看她没在反驳，我满意起身，把旁边桌子上烧的开水拿过来。
“你又不敢跟我爸说话。”她小声呢喃，拆穿我的大话。
“你说什么！？大声点！听不到！”我抖了抖耳朵，震耳欲聋道。
“没什么，你快去啦，别浪费时间啦。”罗小涵吐了吐舌头。
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她难得露出了一点小女生的姿态。
这算是我少有的能赢过她的时候了。
“药放在哪里了？”
“电视下面的抽屉里面。”
“哦，你们这一般用什么冲剂啊？”
“小柴胡吧。”
“板蓝根震怒！”
我不搭嘎地反驳道。
“呵呵。”罗小涵无力笑了笑。
看来她是真的没啥精神跟我斗嘴了。
行吧，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这一回。
罗小涵家跟我家构造差不多，应该说这栋楼的房间构造都差不多，厨房厕所客厅房间都在一个位置，不同的只是装饰。
我去电视下面翻找了一会，找到了罗小涵家常备的药包，好家伙，上到绷带急救包葡萄糖止痛药，下到创可贴消毒水感冒冲剂应有尽有。
不愧是家里有医生的家庭。
我找好杯子，给罗小涵大人泡好药，突然不怀好意笑起来，把散着热气的杯子端到她面前桌子上。
“小涵，该吃药了！”
“知道了大郎，放着吧。”
罗小涵微微侧身靠在沙发上歇息，听到我的怪话，看都不看我一眼，语气倦懒。
“这你都懂？”
“行啦，药放这了，等凉一会，喝完我就去休息，你带上我的笔记跟这些卷子去找你的潘金莲吧。”
我拍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出来，“那你一定要休息好，高三啦，要照顾好身体，别生病啦，学学我，开始养生。”
“正好休息休息，最近确实有点累了。”罗小涵疲惫一笑，说完，她用秋水明眸的眼瞳看着我，“而且，说不定病下去更好。”
“生病有什么好的？”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我吐槽道，为什么总要谜语人，女生啊真是难懂。
“好啦，快去吧。”罗小涵挥挥手，把我赶出去。
“嗯，那我溜了。”
“再见。”
“拜拜。”
我拿好这些卷子跟笔记本，起身出门。
造孽啊，给别人送作业这种活可太恶毒了。
咔擦——我关好门，走下楼。
房间里，罗小涵对着冒着热气的杯子，一时间沉默不语。
良久，她微微叹息。
“唉……”
……
……
一位娇小的少女匍匐在窗前的桌子上。
窗外天气明媚，风光正好。
可惜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还要写完母亲大人准备的卷子，看数量，应该是要写上一天，还会被妈妈检查。
周末对她而言，更像是刑场，不仅要完成数不尽的卷子，还会被妈妈拉去各大学校，在那些大学教授面前混眼熟。
像今天这种卷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之前，原本妈妈已经约好了一位大学教授，就在今天，大概又要请人家拿几套历届的卷子回来做。
不过，因为另一个特殊原因，让她取消了这次的计划。
虽然还是要写卷子，但不要出门真是太好了。
少女在心里苦中作乐想道。
“木馨！”
一位中年女性推开门，走进她的房间，用冷冽的女声喊道少女的名字。
“妈妈！我很快就做完啦！”
木馨浑身一颤，吓得支棱起身。
每次妈妈一喊她的全名，就意味着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先别写了，你班主任应该快来了，跟我出来。”木馨妈妈平静道。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目光清澈，气质知性中有种坚定透露而出。
平日对女儿苛责，是她身为一位大学教授，对女儿的期望。
“哦……”木馨怯生生跟着妈妈出了房间。
客厅简洁干净。
木馨没有看到爸爸的身影，大概是出门散步了。
“你出去买点礼品……算了，现在应该不兴这个，买束花吧，马上也快教师节了。”木馨妈妈还没说完就摇摇头，转变话语说道。
木馨对妈妈的决定没有意见，点点头，顺应下来。
“这些零钱拿去吧。”
“是给梅老师的话，我用我自己的零花钱吧！”木馨娇嫩的声音坚定道。
“嗯，你自己看着吧。”木馨妈妈反应平淡。
母女俩交流完，木馨便急冲冲的跑回房间拿她的零花钱，神色焦急。
在她拿完钱后，外面传来一声开门声，以及妈妈的迎客声，看来是赶不及了。
无论是梅老师，还是妈妈，都是让木馨感到害怕的两位女性。
现在俩个人凑到一起，让木馨相当害怕，娇小玲珑的身躯仿佛笼中的仓鼠，在瑟瑟发抖，不敢出门。
木馨在门边望而止步，门外就像有噬人的猛兽。
听门外响起絮叨的交流声，好一会后，木馨才打起精神，准备迈出步伐。
毕竟如果被喊名字出去，会更害怕！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木馨！”
“啊！！我在！！！”
还是被喊道名字的木馨，浑身一震，吓得立马扑出门。
呜呜呜……
差点摔倒了。
“出来跟你梅老师打打招呼。”木馨妈妈挥手招之。
梅老师跟她坐在沙发，对立而坐，神色严峻。
“梅…梅老师好！”
“嗯。”梅老师面色严肃，并没有因为木馨的问好融化表情。
这副跟在学校一样肃的严表情，让木馨十分害怕！
木馨妈妈斜视一眼看向木馨，说道：“你不是要出去买东西吗？去吧，我跟老师聊一会。”
“嗯……我先出去了！”
木馨缩着可爱的脑袋，逃似的跑出门。
看着木馨落荒的背影，木馨妈妈感慨道：“这孩子大小就这样，老师您别介意。”
“没事，木馨她在学校也是这样，这种性格跟成长环境有关。”梅老师呼出口气，撑了下眼镜，正色直言道：
“那么木馨妈妈，我特意把跟你的家访放在最后的周末，是要打算好好跟你聊聊。”
……
……
外面天气明媚，风光正好。
只是对夏天这个季节来说，太好的天气对人就不太友好了。
炎热是夏天的主旋律。
白天的蝉鸣，夜晚的虫吟都是曲目中的伴奏。
人声鼎沸的街道，躁动不安的人群，焦躁难耐的氛围是夏天里不可避免的间奏。
木馨跑到小区外面买完花后，慢悠悠地往小区走着。
她实在不想太早过去，但是又怕手里捧着的这束康乃馨因为太阳暴晒枯落下来，不得不稍微走快一点。
木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目前最害怕的两位尊长。
她一向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家访真的是太可怕了。
木馨对家访可谓是相当恐惧，比起一般家庭仅仅是让父母短暂打起多余的责任心不同，她的妈妈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安排她的学习计划。
更别提还是已经迈入高三了。
木馨都已经能想象得出这段时间会过得多么凄惨了。
她婴儿肥的可人脸蛋愁眉不展，忐忑不安走在路上。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妈妈就在很严格的要求她了。
可惜她很笨，一直都达不到妈妈的要求。
只能一直努力，努力到能让妈妈开心的地步。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做不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事情。​
哪怕她已经没有错误的完成好了作业，成绩​比上次提升了好多名，依旧不能让妈妈开心起来。
妈妈会拿更严格的标准，以及更困难的目标来安排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撑上去，再怎么样艰难都得熬过去。
幸好还有不离不弃的美食，以及高高在上的皇阿玛陪伴，才让木馨能支撑到现在。
妈妈当然是为了她好，是自己不够优秀，达不到那份由卷子堆起来的标准。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有些人就能那么轻松达到她需要努力好几倍才能触碰到的目标呢？
木馨有时也会觉得苦跟累，她真的不想让妈妈再露出失望的表情。
对木馨而言，母亲的准则是她学习的意义所在。
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这是高中以前木馨的目标。
高中以后嘛……
她的目标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高中后，除了高考的日期越来越近之外，还有一些她以往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发生。
这种变化使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内心悄然改变。
大概是多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木馨现在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就像在黑暗的泥沼里，一只手将她抓住，让她不再下沉。
想着想着，木馨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诸多杂念压下，心思集中到如何面对家里的妈妈与老师上面。
梅老师跟妈妈现在应该在聊我在学校上面的事情。
呜呜呜……应该怎么办呢！？
啊，完全想不到嘛！如果小涵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
木馨沮丧着脸，一时间没有了主见，就在她快被天空的烈日跟老师家长交汇出来的熊熊火焰晒化的时候——
突然，头上传来一只大手的触感，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温和又安心，让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
“咦？木馨你怎么在这，我正要去你家呢。”
木馨回身抬头望去，一道人影背对阳光，和光同尘，光线折射进她眼中。
人影化成光影，倒射进她眼瞳。
如同一束光，闯进了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