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起兮》03

《风之起兮》03

2021-02-18 637次阅读 0人点赞

那现在只要安心等······

“齐北,停手吧。”身后传来的,是师兄的声音。

钟齐北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来的挺快,至少比我想象地要快。”

“不是师父派我来的,是我自己跟来的。”师兄的回答让钟齐北有些吃惊。

“你发现了?”

“从你离开床榻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了。”

“······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阻止我。”

“因为我······我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你。”又是一个让钟齐北觉得诧异的回答。

“为什么?给我个理······”钟齐北说道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的转身,眼神像道利剑,直直地贯穿了师兄的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说······你住手吧,现在还来得及。”等来的却只是师兄的叹息和二次劝诫。

“······至少知道真相前,我不会停手的。”钟齐北说着,把手伸进了内衬。

“叮——”一声清脆的金铁声,是师兄宝剑出鞘的声音。然而下一秒,师兄的动作却让钟齐北瞳孔放大,毛骨悚然。

右手持剑,剑尖上指,左手食中两指轻抚剑尖,其余三指弯曲贴于手掌。

这个姿势,钟齐北也学过,是祛魅的姿势······

“已经回不了头了,就把事情说明白吧,也算是了结你一个心愿。”师兄说着,一股强大的威势慢慢地在身上漾起。

“你就是‘花开不败’。十年前,我们发现你躲一个小村庄里,而且在藏在了一个人身上。因为分辨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因此大家决定,放一把‘净火’,把村庄烧了,一了百了。”

“如果烧死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果没烧死,那么还活着的必然是‘花开不败’,但是大多数人都对这个计划叫好,但也有像师父这样不是很赞成的人。”

“但最后不知为何,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到了师父的头上。结果你也知道了,你还好好地站在这,说明这把火没烧死你。当时我把你从火场中救出来,带着你跟着师父回到了道观。”

“但是奇怪的是,师父查看过后,却也没指明你是不是‘花开不败’,只是让我好好照看你。我理所当然也认为你就是个侥幸幸存下来的孩子。”

“不过你后来拜入师门,学了道法,才开始慢慢漏出端倪。你不愿祛魅,时不时做噩梦,也不愿亲近师父。这些反常的行为让我开始有些疑惑。”

“我也试着用道法去感受过你是不是‘异’,但对你的感知始终很低,我一直也只当你是个比较奇特的孩子。直到那天你发出惨叫后晕倒在了房里······”

“那页书上印着的,正是‘花开不败’。所以你去问了师父了,是不是。”后面发生的,钟齐北自己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没错,师父看我年纪不小了,也该自己出去自立门户了,索性将一切全盘托出。那件事以后,我就不再经常逗留在道观里了。”

“对于我的处置,师父是不是也没有明说,而是下了个死命:如果我违背师门,杀无赦。”

“······师弟,你太聪明了,从小到大都是。”师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阵已破,其他师父闻讯必然赶来,你继续呆在这也难逃一死,不如······束手就擒,说不定师父看在往日情面,多让你活几天······”

“谢谢。不过按照你们的剧本,我早该在十年前就死了,而不是顶着这个名字,不明真相地过了十年。”

钟齐北的语调还是那么平静,没有得知真相的喜悦,也没有了解事实的悲哀。

平静地好像再讲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

“不过师兄,我想和你过过招,如何?十年了,我一次也没和你练过呢。”钟齐北说着,往前走了走。

“钟齐北,你别开玩笑了,没有任何‘异’能在祛魅中活下来!”钟衡南语气一变,只听得“唰唰”几声,几张符纸从他的袖袍中飞出,转眼间就在衡南的身前结了个阵。

紧接着,更多的符纸一张接一张地飞出来,一个又一个法阵结成,护在衡南周身。

“但是师兄,你之前也没有遇到过我这种级别的‘异’吧。”钟齐北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而每走一步,钟齐北原本漆黑的头发都会变白一缕。只是几步下来,他一头黑发全部变为了银丝。

而此时,钟衡南对于‘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自己都有些害怕起来。

“‘花开不败’······是叫这个名字吧?说实话,挺好听的。”

“如果你打算用‘花开不败’的能力,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虽然说我没法真正杀死你,但是祛魅可以让‘异’消失,也能间接导致你的死亡。”

“所以我也没打算用能力。”钟齐北说完,却是向着钟衡南冲了过去。

“祛魅法阵已成,你走不了了!”衡南手中长剑一挥,周身法阵顺势而动,看似相连,实则按着不同的路子向着钟齐北飞去。

而钟齐北跑的快,手里也不慢,几个抬手飞出去几道闪电,精确无比地点在了飞来的法阵上,轰鸣之间法阵一一告破。

两人的距离飞速缩短,再布置新的法阵已然不可能。衡南也是改变架势,持着长剑主动奔向齐北,毕竟自己兵刃在手,近战也能占到优势。

距离拉近,衡南率先一剑刺向齐北头部,齐北扭身避过,借势欺身而上,想要贴近衡南。但这一剑后招也是不少,衡南后撤,剑随身动,一道剑弧出现在了齐北的必经之路上。进路被封,齐北也只得再次变向。衡南却也抓住了机会将剑法施展了开来,在身前织出了一道剑网,用来拦住钟齐北。钟齐北也是左右连闯,试了几次,硬是找不出身位。

无奈之下,钟齐北只能一跃而起,攻衡南身后。而在空中的钟齐北,自然有破绽,衡南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转守为攻,找准时机,一剑刺出。

“刺······”剑刃划破了钟齐北左手的袖子,但是未有鲜血淌出,反而是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听的人直挠耳朵。

“道法?铸铜帖?”衡南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钟齐北竟然会这种道法,明明师父也没讲过。

不过这样一来,钟齐北是故意卖出破绽引诱衡南上钩。而衡南是长兵,齐北是短拳,一旦被近身,不好受的肯定是衡南。

而齐北也是不含糊,冲破了剑网的包围后对着衡南穷追猛打,衡南只能将剑横过来,堪堪抵挡着齐北迅猛的拳法,二人打斗避让了十个回合,钟齐北一记化掌为拳,打了衡南一个措手不及,肩膀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拳。

但是衡南却借势而为,借力向后退出去好几丈,随后又是几张符纸飞出。这次的符纸不再结阵,而是向着钟齐北飞去,自己也是迅速整顿身形,又迎了上去。

这次的衡南显然更为谨慎,剑法锋芒收敛,符纸游动干扰,防御可谓一个水泄不通,进攻也是个滴水不漏。反观钟齐北,除了贴身猛打,也没有第二个好方法了,不救救落入了下风。

“碰!”一掌切在衡南的手腕上,荡开了他衡斩而来的剑锋,想要再接后招时,突然右腿一沉,跪了下来,手上的招式也乱了。

“刷”好像是什么东西刺进了皮革里的声音,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割裂了。

钟齐北的整条左臂在画了两个浑圆的血圈后,跟孤零零地摔在了地上。

“咳······千斤符么,大意了啊······”一臂被废,一腿被定,跪在地上钟齐北已然陷入死局。

“我给过你机会了,只不过······门规,‘异’必需死。”

“那师兄,我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祛魅为的是什么,真的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还是只是为了守护小小的门规?”

“我······当然是为了苍生!”祛魅法阵已成,但是那柄剑却迟迟未落下。

“为了苍生?那被那么烧死的村民就不是苍生了?你好好看看你,祛了多少魅,也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

“你们为的,只不过是所谓的大道、所谓的门规罢了。祛魅?死了谁都无所谓,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

“哦,还有,谢谢师兄。”

“嗯?”衡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能陪我打一架,也谢谢你没有把我的腿全定上。”

“什······”

只见得钟齐北举起剩下的右手,那上面电光缭绕,然后狠狠地砍向自己的右腿。

右腿齐根而断,贴在上面的符也不能限制住钟齐北剩下的身体。左腿一点,身子立刻向后飞去。

他身后的不远处,正是支离破碎的法阵和狂躁着的雷劫······

“师弟——”这是钟齐北被流光吞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呢?后来这个叫钟齐北的道士怎么样了?”

“后来?这道士自然是死了,也或许没死。预知这后事如何,且听我说书人下回分解。”

“唉,结束了结束了,大家都散了吧······”人群嚷嚷着,三三两两地从书案前散开,只留下零零星星的铜板在案面上“叮叮当当”的跳动着。

说书人看了看铜板,苦笑了一下,把那几枚铜板摸进了荷包里。

“今天也谢谢你了。”寻声望去,茶楼老板挂着手巾,托着两碗茶走了过来。

“各取所需罢了,也要多谢谢老板能给我张桌子吃口饭。”

“要不是你啊,我这个小茶馆的营生也不会那么好。”老板把茶放到了桌子上,招呼小伙计收拾其他桌子上的残茶,然后说道,“先生,你能不能先坐一坐,我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又拿了两张长椅过来。

“老板有什么事么?”说书人看了眼茶,也不客气,坐下端起碗就喝。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先生你······你相信你自己讲的故事么?”

“老板你这是什么话啊······”说书人的表情有些无奈,“我讲的故事,不是来自古书史典,就是来自山歌民谣,究竟是真是假,我也不会多去考究。我们这行的,听的人开心,能混口饭吃,就够了。”说书人说完,又抿了一口茶。

“话也是这么说······”老板有些窘迫,但是还是继续说道,“但是我最近听说,附近有个村子发生了件怪事,而且······跟你讲过的一个故事很像。”

“那确实有点奇怪啊。”说书人抚茶的手顿了一下,但立刻又继续抚着茶吹气。

“不过,我也说了,我讲的事是真是假,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老板,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说书人喝完茶,拿了布包准备起身。

“啊,这······好好。”老板也不强留,目送着说书人走到了茶馆门口。

“哦对了,你哪里听说这件事的?”走到门口,说书人突然停在了门口,咱在夕阳里,微微回过头来说道。

“从我们村子走出去,沿着土路一直走,翻过一个小山就是了。”老板逆着光,看不清说书人的脸。

“谢谢老板。”说书人问完,消失在了夕阳里。

说书人出了茶馆,绕过几亩耕地,走过几间农舍,最后进了一个破旧的小茅屋。

屋内简简单单,一个土灶,一个草席,几把破破烂烂的农具,仅此而已。

挂了布包,径直走到草席旁,扒开席子和稻草,露出了稻草下面藏着的东西。

一个大木箱子,全檀木的,做工精良,棱角处甚至还有浮雕。品相高贵,决计不是说书人这种下九流的职业能用的起的。

箱子上还有把纯铜的锁,不过锁上却没有看到锁孔,而是贴了一张符纸。

说书人撕下符纸,无眼铜锁也是跟着弹开。箱子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大量整齐堆叠的符纸和棱角发亮的法器,以及一枚玉珠。

没有理会那些符纸与法器,说书人却捻起了那枚玉珠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翠绿玉珠散发着奇幻妖艳的光泽,一个的篆文浮现在玉珠中央。

那是一个“钟”字。

闭上双眼,百年前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火灾中幸存,被道观收养,赐名“钟齐北”,接触到“异”,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份不惜触犯门规,在解救被困的“一苇渡江”时被师兄发现,最后葬身雷劫。

钟齐北确实已经死了,在上一个因果。

可能是因为自身“花开不败”的特质,身负重伤的钟齐北竟然奇迹般的挺过了雷劫,倒在了法阵之中。

全身上下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电的破开肉绽,甚至还有股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断肢的伤口更是被直接电焦了,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棕红色。

“早知道······这样都死不了,就······直接走进来就好了······”低着头,顺着目光看到无比惨烈的自己,咬着牙忍着疼痛的钟齐北自嘲道。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耐着疼痛环视着四周。师兄的声音被电流声挡在了大阵外,听不见,而眼前能见到的,也只有那个被大阵困住的“一苇渡江”。

不知道是因为法阵被破坏还是他们的打斗太响,之前看起来昏迷的男孩此时已然转醒,正缩在法阵的一角,疑惑不安地看着钟齐北。

“抱······抱歉,没能······把你救出去,还把自己给搭进来了。”钟齐北的话有些愧疚,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听得到,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

可是,远在一边的孩子就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一样,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着躺在地上的钟齐北靠近,不一会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喂······干什么呢小子······”钟齐北抬眼看了这个孩子,淡淡地说。

那个孩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了下来,两只手叠着按在了钟齐北的胸口上。

“你难不成······额,难不成还能让我的手重新······长出来不成?”齐北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当一句话如电流一般从他的大脑中蹿过之后,他笑不出来了。

“······这可是‘一苇渡江’啊,传说中能够摆渡罪孽、重修因果的‘异’啊······”

重修因果?

“小子,我劝你可别乱来······”钟齐北大概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了,“先不说你能不能发动能力,就算你发动了能力,你知道要承担的后果么?”

道士平时施术都是会产生“业”的,一旦“业”积攒过多,甚至能让施术者元神溃散。因此道士一次性施术不能太频繁,平时也要静修养性,以增强对自己身上“业”的抵抗能力。

越强大的法术,要承担的“业”也就越多,这就是为什么刚刚钟齐北要用符纸去抵御“雷劫”带来的“业” 的原因。

而他也在古籍上了解到,“异”动用能力也会积累“业”,因此道士凭借着这一点可以感受到“异”。

如果两者在这方面相同,那么钟齐北有理由相信,越强大的“异”,所能产生的“业”也越多。

这些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承受的了的啊。

但是孩子依然没有停手,同时在钟齐北说话的时间,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缕缕褐色的光芒。这股光芒缠绕着,顺着男孩的手逐渐延伸到钟齐北的胸口,然后深深地没了进去。

“放轻松······”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钟齐北的意识里。同时,钟齐北只觉得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后,一股莫名的困意如同旋风一样席卷而上,拉着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最终闭上了双眼。

“好好记住我的脸,这样你才能在‘来世’找到我······”

在还能看得清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个男孩的脸。

与此同时,钟齐北身上所有电伤的皮肤,突然裂开了一条条裂缝,最后全身都是。皮肤掉落,露出的却是出初生婴儿般细腻的皮肤,看不到一点伤痕。而断掉的手脚,此时竟然有褐色的丝线从截断面出钻出,随后越来越多,凝集成一团,化为了手脚。不多时,钟齐北身上就再也见不到一丝伤痕了。

而那个重修因果的“一苇渡江”,此时却变得伤痕累累,失去了自己的手脚,眼见着就要活不了了。

最终,这个孩子还是伏倒在了钟齐北的身上。也就在这时,他的身上涌出白色的光芒,而且还在不断地膨胀着,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齐北在一张床榻上苏醒。

这时······怎么回事······

艰难地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一间破旧的屋子,一个灶台,一张床榻,几个破破烂烂的农具,仅此而已。

还有就是······我是谁······

这样想着,钟齐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却触碰到了一件东西。

一个翠绿色的玉珠,用红色的绳子串着,就系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这是什么?

钟齐北捻着玉珠,举到自己眼前,细细端详起来。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玉珠中大大的“钟”字。

而就在他看到这个字的一刹那,脑海中猛然出现了很多自己不存在的记忆——钟齐北,怪异,师门,“一苇渡江”······

所有的一切,在钟齐北看到这枚玉珠后,重新回到了他的记忆里。

“所以······是那个家伙救了我么。”看着玉珠,钟齐北不由得有些感慨。

那么接下来······自己要去做什么呢?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让我好好记住他的脸,所以他是要我去找他么?

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先活下去吧······”

总之,师门是回不去了。虽然不知道“一苇渡江”将自己的因果修改成什么样了,但小心一点总归是件好事。

至于祛魅的本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了解了自己的身份,钟齐北对于祛魅没有了莫名的抵触。但是自己本质上是“异”,自然也不会去对同胞下手。

不能祛除,驱赶总能做到吧?

但是这样同时也增加了和师门接触的机会,这个法子也行不通。

不过钟齐北读过很多书,索性成了一名说书人。

他读的书多,见过的怪异也多,编出好故事不难,更何况那些乡民就喜欢听这些异志怪谈。

有时候他在村头,有时候他在巷尾,好的时候能再茶馆里要的一张桌子,坏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因为本身“花开不败”的缘故,钟齐北的相貌已经好久没有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变化了。为了不使乡民起疑,他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总是会换地方。

没有怪异,没有门规,其实就这样游荡四方,赏天下美景,未尝也不是件乐事。

最后编辑:2022年1月3日 22:4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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