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III. 新不了情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 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时间在消逝。胸口剧烈地起伏。我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欲盖弥彰。

心在滴血，就好像被锋刃硬生生剜去一块。我本以为今后已经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用自欺的说辞吸毒般自我麻醉。可麻木在现实中的我竟在回忆中发现了这不争的真相。这真相是那么的尖锐，一下便刺穿了我拙劣的伪装，直击灵魂深处的病灶。心中的血液逆流而上，汇入大脑，令它霎时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苦涩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胸前的枕头上，亦一下下叩击着我的心脏。

我不能失去她。我这样告诉自己。

星夜下的花园、街边的K歌亭、聆花的空教室......充满回忆的地点不间断地划过我的脑海，仿佛夏日清朗夜空中的流星雨。回忆越是清晰，那心痛就越是深刻。心脏的重量压迫着胸腔，镌刻在心膛之上、被自我压抑的思念与爱喷薄而出，冲垮了那曾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堤防。

是时候面对自己的真心了，千寻。你还爱她，不是吗？我拷问着自己。

我......爱她？

我。爱她。

我爱眠雪。

阴云为日光所破，撕裂出一道缝隙。徘徊在半空中的雪晶越来越微小，城市的轮廓不再那么模糊难辨。隐隐约约已经能看清天际线上苍云与大地的分野。

下午4时43分。

我决定去找到眠雪，把她留在我身边，就像她曾对我做过的那样。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去寻回这第二次的初恋。

我现在在做的事就像是我自己的名字一样。一千次寻觅，只为找到那个沉眠在雪境之下的少女。

我努力地向着失恋博物馆跑去。风雪虽不似方才那么骇人了，可想要尽快抵达失恋博物馆仍非易事。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的我依然发觉自己举步维艰。

“呜——！”不慎失去平衡的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膝盖处暗红色的血液汨汨流淌，滴在地上反而被白雪衬得更加鲜明。但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强忍疼痛继续前行。街巷深处的音像店正循环着萧敬腾翻唱的《新不了情》，歌词恰如我现时心境的写照：“爱一个人 如何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 我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如果挽回她之后我们该如何继续厮守，我甚至不知道当我找到她时我该怎样说才能挽回她。我只知道挽回眠雪是我唯一的抉择。

下午5时。

抵达失恋博物馆的我却没有见到眠雪的身影。我将博物馆的所有房间全部搜寻了一番。没有。

“请问！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棕色齐肩短发的女孩？请问您知道她往哪里去了吗！”我发疯似的向游客们询问着。

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和颜悦色。有人嗤之以鼻。但那一切根本无足轻重。

我现在完全顾不得那些，迫切地只想要知道眠雪的位置，可一个个否定的回答让我不禁感到有些心灰意冷。恰巧有一位好心的姐姐和我说她看到眠雪似乎是向左边拐去了。料想那必然是眠雪回家的路，我谢过那位姐姐后便匆匆往眠雪家赶去。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风与雪已不再激缠，阴云无力地负隅顽抗着阳光的推进，其结果必然是不可避免的溃退。冬日的斜阳在微雪中绽放着沁人心脾的光晕。

就算此刻我依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挽回眠雪，但我对前路已不再迷茫。

就算我不知道我们应该如何厮守下去，但至少请再让我尝试一次。

就算我仍旧难以向她许诺我们的未来，但我一定会更懂得珍惜现在。

纵使未来只是幻光，若即若离的幻光。

彼方，夕阳正缓缓没入地平线。半天朱霞，粲然如焚。我倾尽毕生能量向前方狂奔着。

雪雾渐渐消散，未来在夕照下愈来愈清晰。在那渺远之处，海天交界的位置，橘红色的天际线不再被风雪遮掩，暖辉重又在肩头洒落。

云销。

雪霁。

（眠雪Version）

Chapter4 离岸

就一刀斩开了两断 我翘首以盼

今后的苦难 我一个人揽

我们就好聚好散

天有些阴了。有别于夏日积雨云的威压感，冬云只能以铺满天幕的灰暗色调影响我的心情。

的确是不够爱了，虽然我看不见，却不可否定，这是一个事实。

就像天幕渐暗，我却看不到隐于云中的落日。

太阳西落后会有东升，但我和千寻还有未来可言吗?

有时候我们还不如一枚硬币，因为它在做决定时远比人类更果决。

我无数次劝自己早点放手，至少在美好的回忆还未被无休止的争吵掩盖之前。可一个月来，我无数次下决心，又无数次败在说出口的前一刻；无数次想放弃，却重又爱到彻骨。我折磨着自己，却又只为一个有名无份的恋人而甘于忍受煎熬...

比起这样懦弱的我，我更想让硬币决定我的人生。

抛三次吧，背面算分手。

正，背，背。

还是抛五次吧。

正，正。

还是抛七次吧。

背，背。

我索性没有再抛，一再修改自己与命运的约定令我不禁唾骂自己。

就定在明天放学的时候说分手吧，这是最后一次下决心了。

突然间想起儿时那种诸如“不做是狒狒”的幼稚约定，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狒狒就是了。

我知道她欠缺了某些东西，所有的欠缺将她导向扭曲的性格。

或许她不理解的事物有很多，譬如对另一半的信任。我厌烦了她无休止的问询，厌烦了她只知道指摘我，却从不反身自顾的性格。

我想我是受够了。

可总归是与她留下了一段心跳同步的时光。我又想起高二那年的远足结束后她带我去吃自助火锅的情形。我已经忘记自己夹了多少肉片，却清楚地记得她夹了两片玉米。

罢了，我只有一点点爱了，不能和你过一生了。

“眠雪。”

我惊醒过来。在无聊的英语课中思绪飘荡的我最终还是没能招架住困意的侵袭。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庞。

“快走吧，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

“嗯......” 我伸了个懒腰，抬起头，却感到眼睛湿乎乎的。

冰凉的手掌覆上我的脸颊，她用指尖抹净我的眼眶。

也许不分手也可以，这样就好......

风钻进领口，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千寻一言不发，我不由得重又想起分手的事。

走在路上一言不发的她，还是那个与我亲密无间的她吗?我期待着她说些什么，但仍旧沉默的她在我心中平添了一分厌恶。

或许挖开一千层的雪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事实上，只是我主观上忽略了冰山不止一角的事实。

我从未了解过她，却拥有过她千万次。

看着她被风吹动的发丝，我终于引起这个沉重的话题。

“千寻，你的发梢......有点枯了。最近天比较干......还是要注意保养呀。”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期望着它能掩盖起心中真实的想法。

但她并未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是出于礼貌吗?呵，亏我爱之入骨，情丝难斩断。你倒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分手吧，你我再无瓜葛。今后的苦难我一个人揽。

我祝你穷困潦倒，日日失魂落魄，思念成疾。

我顿住脚步。她竟不为所动。

本想等她自己回头，但最终我还是丢下骄傲，轻唤她一声——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千寻。”

“嗯?怎么了?”

手抓紧裙角，我慢慢平复下心情。

“那个...我想跟你说个事。”

即使连话语都变得不连贯，我也一定要抢在她回答之前说出分手。

求你别再开口，别再把我拉回美好的回忆里了。

“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呢?”

“因为......我发现千寻这段时间好像慢慢变得不那么爱我了，也发现自己似乎......同样没办法再爱了。”

或者说，你自己清楚。

“好。”

你不用装冷淡，我没想纠缠。

“那么，再见，千寻同学。”

眼泪夺眶而出，我慌忙转过身，不想让她看见我的丑态。

我庆幸这是个十字路口，我便朝和千寻相反的方向跑去。

寒风中脸上的泪痕越加冰冷，我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泪光中她似乎在看我。

我加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