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G再演绎】雪霁(三)
Chapter5 过活
你的呼吸只是一种经过
只是我偏偏 把它当成氧气过活
越来越难过 原来是我要的太多
不是因为你变了
屏幕上23:00的字样越发刺眼,同样的时间,但她再也不会和我道晚安了。
回过神才发现,我的生活除了千寻就只有千寻,没了她我竟不知该如何过活。
空落感袭上心头,这是种比爱而不得更深的折磨。
曾体会过求不得,这次是爱别离吗?
那以后每一个见到千寻的日子,该是怨憎会吧。
空落感与愁思纠缠,不觉间一滴泪滑落眼眶。没有抽噎,不会嚎啕,连崩溃都是寂静无声。
曾经漫长到走不出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那个说好了不再爱的人,并未从我心中离开。
恨她啊,对她的憎恶总能填平心中的空洞。
可我恨不起来。我想起她的好,想起郁满花香的拥抱,想起她脸庞柔软的触感,想起在咖啡店的心愿墙上写下的天作之合。
是命啊,是你啊;是我十五岁的欢喜,我所有的未来可期啊。
月落无声,风间是我破碎的梦。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去他的海誓山盟,但凡余下一半情深,怎能至分手的地步?
落得个余情未了,化作愁思沾湿了枕;落得个一夜未眠,旧路重走,都不值。
我抑己,我残缺;我破碎,一点点。
雪片打在窗户上,熔化成水珠。
去失恋博物馆吧,去割舍记忆,埋葬她的一切。就像分手了就要买醉一样,没来由的,只是大家都这么做而已。
我索性坐起身,不再追忆过往,不再自我凌迟。
可无论如何,与她共生的事实仍不可否定。我梳头,梳子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装进背包的雨伞,是抉择中她对我的成全。
那晚她淋着雨回家,把唯一的雨伞留给了我。后来当我去照顾生病的她,那习惯孤独的心才第一次袒露出软弱。那使我明白她需要的并非甜吻,只是孤独中渴求的救赎。我更希望那时淋雨的人是我,至少能于我心安。
我在流血,静默地活着。我还活着,静默地流血。
最终还是睡了一个上午,即使在飘雪,至少下午也能暖和些。
我本想穿得素净一些,奈何唯一一件纯白的衬衫送给千寻做了睡衣。
从车站步行十分钟就到了约定的集合点。我看到靠在栏杆上左顾右盼的妤汐,她不是千寻。
她没有摆出那副贱兮兮的笑容,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我也无心打趣,便摆摆手权当做打招呼。
曾无话不说的朋友,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也变得无话可说。一路走到失恋博物馆,她破天荒地没有说一句话。
门前的板子上被用红黑字写满了失恋文案,真实到令人窒息。
「-我等了你一晚的消息。 -是我让你等的?」
「后来的疲乏冷漠都是因为开始的热情过度」
......
仿佛把我对她所有的意难平扯出来,再血淋淋地展示给我看一般。我略扫了几眼,便感到妤汐在拉我。
“走吧,阿雪,别看了。”
她是想安慰我的,我能感受到她笨拙的关心,但总归是苍白无力的。
连门票上都印满了失恋文案。大概这是在贩卖失意者的同理心吧,我想。
“上去吧。”我对妤汐说。
就连每节楼梯上的字都会唤起我最深的回忆。「会记得第一次给对方的承诺吗?」「会记得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吗?」「会记得第一次旅行去的地方吗?」
我都记得啊,当然都记得啊。记得告白的夜晚,清冷的月光下我抚平她的孤独;记得那个逃课的下午,坠落的最后一日;和薰衣草田间办婚礼的花园,你说以后要带我来这里办婚礼......遗憾,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我本想悄悄擦去,但妤汐的手却轻轻抚上我的脸。
不要这么温柔地对我啊!让我自己一个人来抗不就好了......
温软的触感,和千寻冰冷的指尖截然相反。眼泪决堤而下,她将我揽入怀中。
“乖,别想她了。”
可我怎么可能不想呢?
「拼尽全力追回的恋人,要轻轻地放走」
泪眼朦胧中抬起头,红黑色的字样再度映入眼帘。头被按回妤汐的肩上,她在轻抚我的发丝。
“别想她了,来拍张照吧,难得来一次嘛。”
声音不复以往的元气,强打起的精神背后,大概是一种难以言说,像是我照顾生病的千寻一样,听着她的咳嗽声,除了心疼什么都做不了的,一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吧。
“嗯。”我应了一声,抬起头擦干了眼泪。
“阿雪,你的妆花了。”
既然如此落魄且憔悴,不如就给她看看吧,免得只有我一人心如刀绞。化爱为恨,恨之痛骨。
“不用了,准备要拍了哦。”
背景中是一本练习册,仔细看看似乎是《高中必刷题》。我没有多想,便打开相机招呼妤汐过来拍照。
它的主人也该是位高中生吧?吵过架后的晚自习感觉如何?猜忌过吗?是以教对方学习的无聊借口好上的吗?
“阿雪,这里有本练习册诶!”
“你还会喜欢这玩意啊?”我毫不客气地回怼。
气氛轻松了一些,我也得以拉起一个做作的笑容。
可拍出来的效果并不好,占满了半张相片的我的脸上,哭花的妆容和一夜没睡留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站在我背后的妤汐眼神涣散,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样也好,我越失魂落魄,她就越心痛。
我点开发说说的界面,未加调整就将这张图贴了上去。
【失恋博物馆打卡!祝自己分手快乐,永远快乐!】
越做作越虚假,就越能伤到她的心吧。
紧盯着屏幕,看着右上角的上传标识消失,我便下拉屏幕,刷新着说说左下角的浏览次数。
【浏览1次】
“宝贝千寻”的备注前仍是兔子和狐狸。不过不关注社交账号的她也不会多关心换头像的问题就是了。
我将手机放回挎包,心满意足。
“阿雪,再待一会就走吧。”妤汐提议道。
“嗯。”
Chapter6 镜中
我望着埋葬光阴的镜子
泪如雨下 它也不可逆转
我恨来去相识都太匆匆
相聚何用 不过是空
窗外是广府数年未见的雪幕,呼啸的风中,世界倒也落得一番平静。
那本练习册上像是一位成绩很好的男孩子的笔迹,前几页可纸张的边角总能出现铅笔写的娟秀字体。
【07:17 刚把这页题写完。你在室外值日,我在室内想你,简单的幸福。】
【07:35 上课铃刚打过,明明侧目可见的距离,我还是好想你。】
【16:36 今天也是在化学31分中边忏悔边努力的你的Honey。】
***「希望每一份从教对方学习开始的关系都不要演变成恋人。」***展品的下面如是写道。
我和她不也是这样么?可到头来,莫不如让我退学,免了此番折磨。
也许我们没做到不负遇见,但至少没想过相忘于江湖。至少我们的关系停止在了让回忆变得只剩争吵与眼泪之前;至少余下的美好够支持我念你一生。
在有时限的幸福中喷涌而出的感情,最终磨灭在漫长到走不出的日子里。时光的碎片掉落在城市的角落,所到之处,都有两个人一同走过的回忆。
从万达广场到公园有一条直达的公交线路,它会路过繁华的夜市,一片烟火气中有两个女高中生悠闲地吃着大排档......那天她喝多了,抱着我在雨幕中疯跑,缱绻缠绵间,是花间蝶最后的美梦。
那天她对我说,如果以后考不到同一所大学会怎样。
黏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喜欢假设,如果分手该怎么活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阿雪?”
我被猛地拉回现实,那本练习册出现在重新对焦的视线中。
“走吧,雪小一点了。”
没来由的,我预感她会来找我,她会找到我,而我不想被她找到。在回家的中途作别了妤汐,我乘上了同归途相背的公交车。
下吧,让我被融雪的泥泞裹挟着永眠吧,让雪幕隐匿起我的行踪,让我们不得相见吧。
I'll never forgive you.
Don't blame me,I wouldn't forgive me either.
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地方距离失恋博物馆五站远。那场电影的内容我已然忘记,只记得看电影时我内心的煎熬——她会离开,但我不想分开。
真是可笑。如今她还在,是我想分开。
我没有去电影院,而是去了那个两人分别的K歌亭。
被我轻易推开的玻璃门,那时的她用了多大力气呢?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我回到了这里,追忆一切的缘起,埋葬十五岁的梦。那日的回忆和我们喷涌而出的感情一起,寂静地散乱在雪之日。
点歌界面多了很多新曲,可我独爱那一首《K歌之王》。
她的双眼紧盯屏幕,可那执拗并不是为了看歌词,她的眼角闪着泪光。
没有一个吻别作为结束,她也没说我不许哭。
告白之日曾响起的旋律在这分手之日再次播放,纵然时隔久远,我依旧忘不了那与她心跳同步的时光。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们祝福,唱完了我会一个人住,我愿意试着了解从此以后,拥挤的房间一个人的心有多孤独」
我抽泣了一下,那天唱过最后一句的她也抽泣了一下吧。
某个我们吵架的中午,路边餐馆的音箱播放的音乐与这首歌一样应景。那天有家奶茶店开业,我买了两杯烧仙草。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 为什么会哭」
这样滥情何苦?可我偏乐于回忆。我看到山无陵,江水为竭;我看到日出的夜,鱼在草上飞;我看到她出现在我眼前。
视线变得模糊,眼泪滴在手上。
「我想来一个吻别作为结束,想不到你只说我不许哭,不让我领悟」
歌词也结束,K歌亭中只剩下渐缓的旋律。
倏然间的安静终于击溃了我的逞强,我伏在桌上,歇斯底里地倾诉。
“千寻...!!!!”
云销,雪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