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2020CNGAL游戏大赏”大众评委征稿。

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 然后离去

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

——《旅途》

你帮好友转交过情书吗？要是对方也是你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你参加过心上人的婚礼吗？注视着TA与别人携手相伴，你是否会恍惚：如果站在TA身边的是我，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上述文字是国产galgame新作《时间碎片：EP.0 奇迹》的两个片段。单独看上述场景，很容易认为该游戏是感伤青春之作——那样你就上当了。最初只看了海报的我，也先入为主地以为本作是部搭配时空系设定的小清新，乐淘淘地找师父@太莫拉领key准备放松身心。然而，无论是题材、剧情还是系统，《时间碎片》远比我预想得复杂。

一、请君入局：《时间碎片》的千层套路

按照制作组的说法，《时间碎片》是“以时间为主题的系列文字冒险游戏”，本次发布的《时间碎片：EP.0 奇迹》（以下简称“时间碎片”）为该系列游戏的序章。尽管玩法少，但游戏的系统、题材与叙述方式在galgame中较为少见，若想读懂作品有一定难度，喜欢时空系设定、爱解谜或是对现实类题材感兴趣的小伙伴欢迎入局，探索《时空碎片》的千层套路。

不同于依靠选项、按顺序攻略的传统视觉小说，《时间碎片》摒弃了存档，把故事打碎叙述。玩家需先“探索记忆”读取正篇剧情，随后才能依次解锁“时间碎片”（番外，对正篇故事世界线与世界观的补充）、“记录者档案”（纯文字短篇小说，对该系列游戏世界线与世界观的补充）。虽然无法存档，但游戏剧情由片段拼接而成，每个片段都很短，且可快进，因而游戏体验不会受限。声优出色的演绎（女主配音是我们的老朋友闲踏梧桐）、合情合理的BGM与丰富多样的人物立绘，亦为本作增色不少。

“探索记忆”系统十分有趣。深邃、动态的科幻风背景，让人仿佛在时空隧道中漂浮。记忆碎片的外形酷似电影票，在解锁前呈灰暗状态，解锁后被点亮但画面模糊，故事读取完毕后画质方变清晰。某一剧情线的记忆碎片，在另一线会被锁定，呈晦暗、被撕毁状态，无法查看。为了契合不同记忆碎片的情境，立绘形象与背景画会及时更换。不同场景下，故事的叙述视角也会发生变化。

如此，玩家仿佛手持不同的入场券，以近似于VR（虚拟现实）的方式体验角色的过往，这极大地加强了玩家对游戏的浸入感和对角色的代入感：一方面，我是跳脱于角色与故事之外的“局外人”，是三次元的玩家；另一方面，我又可以沉浸其中，以“局内人”视角体验游戏剧情。

快进时的画面显示，像不像在银幕上观看录影带？

二、正篇之局：奇迹还是命运？

如果只阅读正篇，你会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自杀调查：“天空之眼”公司的调查者许梦瑶根据同事提供的线索，用特殊能力还原纪文扬生前的记忆碎片，以纪的视角体验、回溯，探寻其自杀真相。一旦信息出现偏差，记忆也会偏离真实的轨道。一周目里，无论如何选择，纪文扬都背叛了好友的托付，和暗恋的女孩夏柠萱修成正果，好友却因此堕落；二周目里，错误的记忆被修正，爱人成了好友的新娘，自己则一步步走向平凡的绝望。

真相水落石出，故事本该到此为止。番外里，编剧却续上了一个温情的结尾——没有好友的牵绊，没有现实的为难，没有人性的考验，过往只是一场哭过即可醒来的梦，纪文扬和夏柠萱结为连理，平淡而幸福。这是另一个世界线的幻想与补偿，还是故事的真正走向？编剧没有明说。

本作的名字是“奇迹”，所谓“奇迹”又该如何定义？虚假记忆里，功成身就的纪文扬感慨“在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奇迹”，但他的“奇迹”生活却建立在好友的落魄之上；真实记忆里，纪文扬成全他人、坚持理想却穷困潦倒，真实得像我们奇迹罕见的庸常；番外里，纪文扬得到了比虚假记忆更圆满平安的幸福，但这种幸福是否也只是个不合常规的“奇迹”呢？

或许，“奇迹”本身并不存在，只是人们对自身境遇的神化。无论是在哪条线路，《时间碎片》里的人物都没有摆脱既定的命运。不过，角色的命运来自编剧的安排，而我们的命运，是无数行为的累积和个体与环境双向互动的结果。我们身处的“局”更为灵活，也更加难以捉摸。

三、他者之局：真实还是混乱？

前文已提及，纪文扬的故事是通过调查者许梦瑶还原、追溯的。在纪文扬的“局”里，她既是体验者，又是旁观者，即“局外人”。事实上，“天空之眼”调查公司的工作，就是还原死者生前的记忆，以亡者的视角，像梦一样在短期内快速体验，探寻死局成因。

本作的“记录者档案”，是调查者在调查其他案件时做的纯文字记录，这在音、画、文三合一的视觉小说中较为少见。档案由独立于正篇与番外的四个人物经历组成，人与人、故事与故事间联系微妙，且未按正序呈现，如不适应，建议按档案的编码顺序阅读。每个档案均以“局内人”视角即第一人称记录，同时混杂着第二人称，给玩家的解读造成了不小的挑战。通过记录者档案，你可以对“天空之城”的调查方式与调查群体更加了解，这或许是编剧为续作所做的铺垫。

如果说纪文扬的故事是平凡的溃败，“记录者档案”所记叙的，则是游走于现实边缘的真实与无奈。辍学的大学生、茶楼的打工者、家暴的丈夫、无法偿还裸贷的少女……仅靠上述标签，无法概括这些角色的伤痛、苦涩与绝望。编剧的文笔很美，但一、二人称的过分混用和档案刻意的乱序，让本就含蓄的故事显得更加晦涩难解；对悲剧的过渡渲染以及反思性的缺乏，削弱了剧情本可触及的深度。此外，尽管有“调查者”角色对话的过渡与暗示，“记录者档案”与正篇的剧情割裂还是有些严重，期待续作能弥补这些不足。

四、局内局外：孰迷孰清

本作中，“调查者”的身份非常微妙。体验了亡者记忆中的悲欢离合后，他们又要及时抽离，以旁观者的身份记录、分析。在角色切换的过程中，调查者一定能迅速调适，不受死者生前经历与情绪的影响吗？显然未必。同时，虽然是以第三者的身份介入，但从目前的剧情来看，调查者只能从死者的角度回查过去，这也会对调查造成一定局限。为了探究死因，他们既要保留“局外人”的客观与疑问，又要体会“局内人”的困顿与挣扎。

于调查对象而言，调查者是他们生前记忆的外来人；于调查者而言，那些调查对象何尝不是自己生命中一位位偶然造访的过客？调查者也有自己必须沉浸、抗争的生命之局啊，游戏之外的我们何尝不是？我们，都被困在生命的围城里，至死也未必停歇。局内局外，尽在局中。

然而，现实比游戏幸运的地方在于，虽然走不出生命之局，虽然生来就被迫接受部分难以逆转的设定，但我们仍有回旋和创造的可能。那就，努力主宰自己的局面，然后承受为此付出的代价吧。

投稿人——无糖酸奶